老爺子拿著杯子的手頓了頓，“那你是？”

姜維把自己的想法和老爺子說了一遍，中間筱麥穗也做了一些額外補充，老爺子聽完沈吟了片刻，手指在杯子上摩挲著。

“你們的想法我明白了，不過，我認為，還是我的方法好一些。”老爺子壓了壓手，沒讓筱麥穗開口，“爺爺知道，你們是不想麻煩我，想著這兩盆蘭剛好抵了你們那個法子的人情……但是你們的想法是有漏洞的，我出面找人不管好不好相與最後都會變成好相與的，我不在了他們還不是壓著你們？”

徐老太太也在姚瑉瑉和溫心的攙扶下走過來坐著了，“聽你們爺爺的，不就是塊地皮，拿去用就是了。你們在他眼皮子底下開花圃，他也是有私心的。”

徐老爺子半閉著眼，輕咳兩聲：“咳咳……不要拆穿我……”

姜維垂了眼想了片刻，點點頭：“那就麻煩爺爺了，以後花圃開了，您常來，但是不許帶走！”

前邊老爺子聽著還挺像話的，最後一句被老爺子氣了個不輕，對著姜維好一陣吹胡子瞪眼，卻也是無可奈何，畢竟姜維說的，也是實話。

事就這麽定下了，後邊的有姜維跟進，一行人在徐家吃了晚飯，可憐徐家老大剛進家門飯沒吃上一口又被自家親爹逼著開車去送人，徐老大心裏苦但是徐老大不能說。

本來打算路上和姜維談一下的筱麥穗，因著徐老大這個司機再次選擇了沈默，車子停在b大門口的時候早已經是萬家燈火的時刻，筱麥穗三人和徐老大姜維禮貌地告別，在校門口目送徐老大的車子離開，留下看不見聞得到的尾氣若幹。

姚瑉瑉攬了筱麥穗的肩，笑嘻嘻地帶著她往前走，“這麽大事都不跟我們說自己扛著，你想好怎麽受罰了嗎？”

筱麥穗撇了撇嘴，向一邊看戲的溫心求救：“溫心心~你媳婦要爬墻啦！”

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，範圍剛好在三個人往外一點，又止於離她們最近的那個同學的聽力範圍外，溫心挽著姚瑉瑉另一邊的胳膊對著她做了個鬼臉，“找我也沒用，這次我站瑉瑉，你就等著受罰吧！”

筱麥穗苦著臉，認命地跟著姚瑉瑉的步子向前，三個人打打鬧鬧到了宿舍門口，才發現陳爾東和宋昱在樓下的臺階上坐著，百無聊賴的樣子。姚瑉瑉看著筱麥穗一副見到救星的樣子，沒好氣地敲了敲她腦袋，“別以為陳爾東救得了你！”

說完，姚瑉瑉帶著溫心就往樓上走，經過陳爾東身邊重重冷哼了一聲，哼得陳爾東莫名其妙。宋昱大力地拍了拍陳爾東的肩膀對著筱麥穗擠眉弄眼地調笑，“你老公我可幫你看好了，現在一根頭發絲都不少的還給你了。”

筱麥穗客氣地點了點頭，微微側過身讓他過去。陳爾東皺著眉打量她片刻，將自己外套脫了下來給她穿好，嘴裏還碎碎念著：“都十一月中了，更深露重的你還穿這麽少出去感冒了怎麽辦？忘了自己體質多弱了是吧？”

筱麥穗乖乖地順著他的動作擡胳膊伸手，一句話也不敢反駁，任他在她頭頂上念啊念，等他把拉鏈拉好，才挽上他的胳膊撒嬌：“我錯了嘛，下次不會了，別念啦，快變成唐僧啦！”

兩個人順著宿舍區的石子兒路慢悠悠地走，也沒什麽目的地，不過是閑聊，其實兩人都知道這次見面要談什麽，如陳爾東剛出所說，已經十一月中了。

“你什麽時候走？”

“我再過幾天就要走了。”

異口同聲的話，隨著最後一個“了”字落地，兩個人之間詭異的沈默了下來，筱麥穗以為這一個半月以來已經做好了面對離別的準備，這一刻才明白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想當然，當離別到來，她還是忍不住想哭，想問能不能不去了，能不能不聽他們的話。可話到了嘴邊她又說不出口，明明都知道的，陳爾東此去是為了誰為了什麽，也許有他自己的夢想在，可那夢想在她面前變得不值一提，她怎麽能開得了口，任性妄為？

“你啊……”陳爾東站定，把她拉進了自己懷裏，輕輕揉著她的發絲，細聲安慰著：“已經和文書哥文予哥商定了，不會離開帝都，你周末還是可以走文予哥的後門去看我的。你看，比起宋昱和沈夏語，我們只是每周五天不能相見，是不是幸福多了？”

筱麥穗點點頭，兩只手環著他的腰，整個臉都埋在他胸口，一個字都不想說，怕一張嘴便是控制不住的哭腔和眼淚，平白讓他擔心。

兩個人靜靜地抱在一起，深秋的風掠過敗了的枝葉，留下“呼呼”的聲響，筱麥穗不自覺地緊了緊環著陳爾東腰的手。陳爾東在她發絲上輕輕落下一吻，拍了拍她的後背，“好了我送你回去，一會要門禁了。明天早上來接你吃早餐。”

回到宿舍還沒坐下的筱麥穗收到了陳爾東的短信，倏然一楞，內容很簡單：剛才忘了和你說，牧漾會和我一起走。

姚瑉瑉看她失神，關切地問她怎麽了。筱麥穗搖了搖頭：“陳爾東說，韓牧漾也報名參軍了。”

姚瑉瑉剝核桃的手頓了一頓，覆又若無其事的樣子：“是嗎？”

只是那幾秒鐘的停頓，到底還是被此刻敏感至極的筱麥穗看在了眼裏，她有些緊張地看著姚瑉瑉，握著手機的手也越發握緊。

“姚瑉瑉，你說你不會去的，對吧。”

本來安靜看著書的溫心聽到她的話，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直直地釘在了姚瑉瑉身上，等著她的答覆。說不害怕是假的，說不擔心也是假的，只是這些她都選擇自己咽下去，不說一個字。她可以支持姚瑉瑉去做任何事，包括入伍，但是如果可以，她絕不希望她去。

姚瑉瑉重嘆了一口氣，將手裏的核桃放回了桃木條編制的籃子裏，看著她倆，語氣無奈：“答應你們不會去就一定不會去，就你們倆在這兒我也不放心好嗎？”

溫心平靜地收回視線，仿佛剛才緊張的人不是她，只是心思卻再也沒辦法融進手上的書裏。筱麥穗依然直楞楞地看著姚瑉瑉，緊抿雙唇，手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。

姚瑉瑉見她這幅樣子，也沒了剝核桃的心情，將籃子放到了桌上，拖著椅子坐到了她旁邊將她拉到了自己大腿上坐好。

“別瞎想了，回個神。來摸兩下看，是活的，會動的，有熱乎氣的。”

筱麥穗聽話地把手覆在她臉上，輕輕摩挲著，然後像是放下了什麽大事一樣，嘆了口氣，又趴在她肩上默不作聲，沒過幾分鐘，姚瑉瑉只覺得自己肩頭一片濕潤。她輕輕拍著筱麥穗的後背，給她順著氣，讓她哭了個痛快。

從知道陳爾東要入伍到現在，筱麥穗只哭過兩次，一次在空間裏抱著清酒，一次便是現在。然而在姚瑉瑉和溫心的眼裏，卻是這麽久以來她第一次哭，誰也不敢更不想打斷她，任她一個人哭到舒服。

筱麥穗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，反正哭到最後已經沒了眼淚，人也困頓到不行，就這樣趴在姚瑉瑉肩頭睡了過去。她自己睡得舒服倒是苦了姚瑉瑉，輕咳兩聲引起溫心的註意，指了指懷裏的筱麥穗又指了指身後筱麥穗的床。

溫心了然，放下書爬下床又上了筱麥穗的床，艱難地把筱麥穗運到了床上擺好，溫心細致地給她掖好了被角，才輕手輕腳地下床，來人癱坐在椅子上，互相對望一眼，傻笑起來。

“以後絕對不要買雙層床，運個人好累啊！”姚瑉瑉耍賴一樣靠著溫心，不安分地在她身上蹭來蹭去。

溫心任她蹭，好笑地戳著她的心口，“姚小姐，請問你買那麽多床準備幹什麽？”

姚瑉瑉立刻坐直，一本正經地扒拉著手指頭：“我原來想著等畢了業我們請些親密的親友辦個小婚禮，咱倆再各自去領個熊孩子，一男一女。這樣家裏的床就不太夠了，當時就想買個雙層床，哥哥睡上邊，妹妹睡下邊，但是現在，”她表情嚴肅地看著眼帶笑意的溫心，“我後悔了，我們畢了業就要先賺錢買個大房子，然後讓哥哥妹妹分房睡，這樣比較好！”

第二天一大早，筱麥穗的手機就在床頭震了又震，迷迷糊糊的筱麥穗揉了揉酸澀的雙眼，看著手機屏幕上陳爾東三個字，睡意瞬間消失了個幹凈，對面床上的姚瑉瑉頭也沒回地扔了個抱枕過來，筱麥穗笑呵呵地接住丟到了隔壁床上。

起床，洗漱，換衣服，下樓。

陳爾東穿著白色襯衣牛仔褲站在樓下，金色的朝陽在他身後，為他披上一層淺淺的光暈，路過的早起的妹子從他身邊經過，總要回頭看上兩眼，筱麥穗站在樓梯口，忽然覺得異常滿足，這樣吸引人的男生，是她的男朋友。

筱麥穗深呼吸一口氣，臉上掛著恬淡的笑意，輕松地跑到陳爾東面前，微微踮起腳，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個四個字：“招蜂引蝶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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